本帖最後由 秋雁 於 2023-2-14 18:19 編輯
我不是方家。以所知試答:
如以今人之標準視之,必謂其非格律詩,歸入古風之類。
但古人之看法與今人有異。下面引自張劍《梅堯臣詩體詩論析疑》:
梅堯臣(1002 — 1060)字聖俞,宣城人,有《宛陵集》,世稱“宛陵先生”,北宋傑出詩人、文學家。他對宋詩的開拓作用,已為古今公認。南宋劉克莊至謂“本朝詩惟宛陵為開山祖師”,今人錢鍾書雖對梅詩多有訾議,但也不否認梅堯臣的詩體和主張“在當時有極高的聲望,起極大的影響”。梅堯臣的“宛陵體”及其提出的“意新語工”“平淡”等詩論,更為人們耳熟能詳...。梅堯臣曾作有仄韻五古《淮陰侯廟》,該詩後接《又平律一首》:“漢家天下將,廟古像公圭。百戰自忘楚,一時空王齊。鄉人奏簫鼓,舟子賽豚雞。不改寒潮水,朝平暮復低。” 內容仍是吟詠韓信,不過卻是一首較嚴格的五言律詩,“平律”的意思應該是與仄韻五古相對的平韻五律;那麼,既然有平律,是否也就相應有仄律,即仄韻律詩?方回《瀛奎律髓》卷二十二“月類”收入白居易《西樓月》:“悄悄復悄悄,城隅隱林杪。山郭燈火稀,峽天星漢少。年光東流水,生計南枝鳥。月沒江沈沈,西樓殊未曉。”原評云:“此乃仄聲律詩也。”李慶甲又附馮舒評曰:“白集正作律詩。”嚴羽《滄浪詩話·詩體》中也明確說:“有古律(陳子昂及盛唐諸公多此體),有今律。”他所說的“今律”不難理解,指的應是五七言近體詩,也即梅堯臣所謂的“平律”;但何謂“古律”,嚴羽語焉不詳,後人亦不能豁然,馮班即云:“《瀛奎律髓》有仄韻律詩。嚴滄浪云‘有古律詩’。則古、律之分,今人亦不能全別矣。” 但是,既然以“律”視之,那它們就應該還保留有近體律詩的部分關鍵特征。如陳僅所言:盛唐人古律有兩種:其一純乎律調而通體不對者,如太白“牛渚西江夜”,孟浩然“掛席東南望”是也。其一為變律調而通體有對有不對者,如崔國輔“松雨時復滴”,岑參“昨日山有信”是也。雖古詩仍歸律體。故以古詩為律,惟太白能之。岑、王其輔車也。所謂“律調”,即指聲律上符合平仄粘對要求;如果這方面符合近體律詩標準,即使八句中通篇無對仗,亦算古律;反過來,即使平仄有所變化,但八句中只要有對仗,亦可看做古律。用這個標準來返觀陸遊的效宛陵體《假山擬宛陵先生體》一詩就非常值得注意:“疊石作小山,埋甕成小潭。旁為負薪徑,中開釣魚庵。谷聲應鐘鼓,波影倒松楠。借問此何許,恐是廬山南。”該詩首聯和最後一句平仄與五律近體多不合,“恐是廬山南”還是三平尾,但中多對仗,故可視之為古律。而且,這首詩從詩題到用韻都仿效了梅堯臣的《寄題開元寺明上人院假山》:“石是青苔石,山非杳藹山。諸峰生鏡里,小嶺傍池間。雨不因雲出,門疑為客關。何須費蠟屐,暫到此中閒。”梅詩則是一首較為標準的近體五律,陸遊既言擬體,至少要算作一首五言律詩才切題。無獨有偶,南宋張蘊亦有《偶得碧蓮雙房可愛戲效宛陵體》:“援筆對嘉蓮, 更想花初披。生成若有偶, 形容徒費辭。收釵背相倚, 舞盞手雙垂。不比鴛鴦梅, 煙雨低壓枝。”此當是仿效梅堯臣《李士元學士守臨邛日有谷一莖九穟者數本芝數本蓮花連葉並蒂者各一本因賦之》:“臨邛傳瑞物,太守在郡時。既多九穟谷,覆有三秀芝。芝以保萬壽,谷以豐東菑。更看芙容葉,並蒂照清池。”原詩和仿作都是五言平韻的古律。依之來看,律體中似也可有宛陵體一席之地...。
上面談到的是前人有“古律”與“今律”之分,以此看來,對於七絕與五絕,也有“古絕”與“今絕”之分。閣下所舉之陸遊《熏蚊效宛陵先生體》,前人或謂之宛陵體之“古絕”也。
前人對律詩與絕句之稱謂,沒有今人那麽嚴格。又一明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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