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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土炕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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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野 發表於 2009-8-29 10:43:21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土炕的回忆
      也许是出生在农村土炕上的原因,骨子里对土炕便有了一种与生俱来的情结。
      也或许天生就是个穷命鬼脑袋,长大后总是睡不惯城市里的席梦思。在我的感觉中,往那样的床上一躺,身子便立马凹陷了下去,给人一种无着无落的很不安全的感觉。开始时我总是担心,那床会不会在睡梦中乘人不备突然坍塌,以至会一直堕落到地狱里去。
      结婚的当天,是在老家的土炕上度过的。母亲听说我们要回去,便提前把正房的东屋收拾出来,精心打扮成一个花枝招展的洞房。红绿缎面的锦绣被子,龙飞凤舞的。不消说,土炕自然是火热的。也就是在那样一个如火如荼的美妙夜晚,我开始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有了这样实实在在的亲近热土的感觉,便觉得是一种真正的彻头彻尾的幸福。以至于从此产生了一个很不好的想法,一回到城里的大床上,那所谓的席梦思大床,稍有比较剧烈点的运动,就吱呀呀的一个劲儿乱响,又怕被邻人听见笑话了去,每每提心吊胆的,就觉得媳妇好像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
      真正的幸福感觉,莫过于在冬日的黄昏,看着母亲烧火炕。外间的两口大锅,东边是做饭的,西边的馇猪食。那猪食一馇就是一大锅,咕嘟咕嘟的响着。灶膛里的火光便照在母亲的脸上,红红的,甚至她的每一道皱纹都异常清晰地闪着光。母亲的表情专注,脸上的光彩,温暖而且慈祥。
      长大以后经常出差。出差的时候不愿意住宾馆,尽管宾馆里较比的安全,但还是要到有土炕的旅馆住。碰见单双人的土炕自然最好。一进门,便高兴得像捡了宝贝似的,问店家:“烧炕了没有?热不热?”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常常把店家也感染了去,于是宾主皆欢。店家也一边夸耀这火炕的好处,一边忙不迭的端茶倒水拿脚盆,伺候得越发周到,仿佛只有我们才是这人世间幸福二字的真正知音。
      小时候在家也经常烧炕,按照母亲的吩咐,为了节约,先是烧两把母亲夏天割的已经晾干的青蒿子,烧下底火,便把那些秋天落下的杨树叶子,楦的满满的一灶膛,就不用再管了。这方法不但省事,而且经济实惠。很快的房子顶上的烟囱,便冒出滚滚浓烟,俨然像古装电影里的烽火台。由于灶膛填得满,而且叶子潮湿,火便着得很慢,可持续到半夜方能烧尽,炕自然被熏得热乎无疑了。
      我会说话的时候,背了一首儿歌,大意是老两口抢炕头的故事,现在记不全了,只想起几句吵嘴打架的过程:“老头子说我砍的柴,老婆子说我烧的炕;老头子拿起掏火耙,老婆子抄起擀面杖;两口子一直打到大天亮,谁也没捞着睡热炕!”由此可见火热的炕头,对生活在严寒岁月里的人们,具有多么巨大的诱惑力。
      烧炕归烧炕,那时候的我们,都不具备睡热炕头的资格,只有父亲才有。因为父亲被打成右派下乡时,冬天里全家没有菜吃,就带着我们到河套里刨开冰层抓泥鳅。那是很大的一个水湾,由于地势低洼,又处在河道的拐弯处,因此存住的泥鳅很多。我仍然记得父亲要我们站在岸上,而他自己则挽起裤腿,站在冰水里,用笊篱往外捞泥鳅,兴高采烈的样子。那一次的野外捕鱼满载而归,捞了满满两只水桶。回家的路上,碰见了相熟的邻居,上前想索要一些,父亲倒真是大方,一出手就送了人家一桶。为此我们嘴上不敢说,心里却暗自埋怨了父亲很长时间。
      这一桶泥鳅成了那段艰难岁月里家中最好的美食。母亲做泥鳅的方法极其高明。冬天里的泥鳅,不吃东西,因此肚子里基本上没有什么脏东西。但她仍然不放心,她先是把泥鳅放在盛有水的大盆中,叫它们把肚子里的泥水吐尽,然后清洗干净捞出来,放在干净的盆中,撒上盐,用盖顶压住。很长时间我们都能听见泥鳅尾巴挣扎时所发出的“噼噼啪啪”扑打盖顶的声音,直到泥鳅完全被杀死。每次做饭时,母亲便把那些杀死的泥鳅,放在菜锅藤米饭的锅叉上蒸上一盘。那样的美味,应该是世间绝无仅有的。我们问她都放了些什么?为什么那么香?她说只放盐就够了。那为什么看起来上面有油呢?她说鱼本身就是有油的。
      好长一段时间,我们享受着这样的美食。但代价是父亲从此患了严重的类风湿性关节炎,手指都已经变形了,这顽疾一直到他死时都没有治好。因此在他生年的时光里,母亲始终把炕头留给父亲。
      父亲能睡热炕的本领简直是空前绝后的。有时候母亲不在家,父亲便怂恿我们找一些废木来劈,然后大肆烧炕。并叮嘱我们不许告诉母亲。因为那些木头是只有过年杀猪煮肉蒸干粮时才能拿出来烧的。如果让她知道了,肯定会唠叨起来没完。我们始终想让父亲睡一顿最美的热炕,所以边烧炕边问他:现在怎么样?够热吧?回答始终是“中的流!”于是不停的烧,只到烧得炮皮燎肉,即使在炕梢铺上很厚的东西,甚至找来木板垫在下面都无法入睡。再问他,回答仍然是“中的流!”。有一次,竟然真的把炕席炮着了,结果真相大白,母亲回来时大家集体挨了一顿臭骂。
      父亲去世以后,我开始继承了他睡炕头的权利。每逢从城里上学放假回家,母亲便把炕头给我留着。
      每逢想母亲时,便想起她留给我的火热的炕头。想起坐在锅灶前烧炕的母亲。西边的大锅里是馇着的猪食,咕嘟咕嘟的一直响着,东边的锅里是待熟的饭菜,散发出袅袅的香气。而母亲,就坐在家乡的土灶前,那灶膛内的炉火,便发出灿烂的光来,把母亲的脸,照得红红的,包括她脸上每一道饱经沧桑的皱纹,都异常清晰明亮。
      母亲就这样坐着,表情专注,脸上的光辉温暖而慈祥。

                            2008年12月13日雪野临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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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傾城 發表於 2009-8-29 11:31:47 | 顯示全部樓層
鄉情親情,溫馨之作
沈慕文 發表於 2009-9-2 10:01:47 | 顯示全部樓層
回忆,温暖人心,问候!
沈慕文 發表於 2009-9-2 10:03:04 | 顯示全部樓層
喜欢朴实,温情的文字.精华!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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