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山燈下抒餘韻

作者簡介：

鍾子美先生，香港散文詩學會常務副會長兼秘書長、香港風雅頌詩詞學會常務副會長兼秘書長、《香港散文詩》季刊常務副主編、《夏聲拾韻》期刊主編。

太平山燈下抒餘韻

──亞細安文藝營及重訪湄南歸來

（香港）鍾子美

（之一）

散文詩

亞細安的文學天空

【題記】二○一○年十月十六日至十七日，許昭華先生與我代表香港散文詩學會列席在曼谷舉行的第十二屆亞細安文藝營，感觸殊深，遂成此詩。詩中的「文學天空」，指的是「華文文學天空」。

1

泰航七四七，一句紫色的溫柔的「沙哇哩卡」(1)，把我送進了亞細安的文學天空。

天空多彩幻麗，華蓋一般地游動。

我曾經做過一個夢──

一隻華麗的鳳凰翱翔着，金光璀璨的筆尖，是她昂然的頭顱，六面鮮豔奪目的旗幟，是她排雲的雙翼。她的名字，她的姓氏，叫做亞細安文藝營。

就是這隻鳳凰，化作了流光溢彩的文學天空，華蓋一般地游動着。

2

今天是二十一世紀第二個十年開始的秋天。

鳳凰降落在湄南河畔，兩岸風蘭如畫。

這一爿天空下，卻沒有秋天，只有雨季。

齋節冷冷的雨，漫天飄灑。鮮黃色的齋節旗幡，淌着聖潔的水和祝福。

這天地間最活潑的元素給我留下溼漉漉的異域記憶，卻是文學的記憶，僅僅三天，將鮮活一生一世，成為一道永恆的文學風景。

3

前世的記憶也因此激活。

在遙遠的雨季裡，我曾經乘着雄健的魏晉文風而來。

那時候，這一方熱土，初昇的文明，正如同一扇碧綠的芭蕉葉，為玉露一般的雨滴而展開。

多少次我凝視這條秀麗的湄南河，多少次我都把她看成了我熟悉的母親河洛河。

多少次我凝視河上駕着蘭舟的美麗少女，多少次我都把她看成了我夢中的洛神。

粼粼的波濤上，洛神宓妃側身輕輕滑過，螓首蛾眉，羅襪生塵──人世間最美的畫圖在這裡展軸。

因為我狂放的想像，我為這方熱土留下一個永遠被記取的名字：晉。(2)

留下的，還有洛神賦的餘韻繚繞。

也許，那時候就已經初生了亞細安的文學天空。

4

在謐靜的旱季，唐宋文學的巨星群曾經掠過夜空。

灼燙的赤道風棲息在榴槤樹上，等待這一奇觀的出現，

然後起飛，與群星攜手遨遊。

李杜雄奇博大的詩篇，吟醉海灘上的椰子樹；

禪意深遠的敦煌樂曲，奏響月光下的美人蕉；

唐明皇的霓裳羽衣舞，跳動天堂鳥的彩影；

懷素大師的狂草，揮就千島的翡翠浪濤。

亞細安文學的天空當時必也擁擠着屬於它的星辰，逶迤成亮晶晶的一灣銀河。

5

東北季風曾經捎來大明寶船的消息。

黃龍旗、青花瓷、魏紫姚黃的綢緞，飄洋過海而來。

江南才子的優雅和疏狂，飄洋過海而來。

環中國南海的綠島與寶船隊一起投入嘉年華的文化盛宴。

茫無際涯的七洲洋上，穿梭着的不僅僅是銀色飛魚的蹤影，還有寶船隊犁出的寶藍色的水路，以及反映在水路上的亞細安文學天空，和寶藍色的和平的雲彩。

6

和平、民族融和的雲彩，平舖亞細安文學天空二千年的壯麗和豪情。

環中國南海，一波連着一波，壯觀的文學浪濤從未停息。

梔子花必曾綻放過華美的當時；

木棉花必曾期許過燦爛的明天。

歷史隐約的提示在我記憶的夢海中迴旋。

歷史上有過，必然有過亞細安的文學天空，以及它耀眼的輝煌。

7

現代文明的曙光裡，北方亞洲第一個共和國又趁着颱風的退卻，帶來一切新的信息。民族獨立、民主、自由、共和，新的人文概念和東西方碰撞出來的新思維，都潮水般地登陸了。

這一回，歷史留下了確實的印記。

亞細安的文學天空，浮游着方塊字的彩霞。

亞細安的文學天空，鼓盪着方塊字的風雷。

文學前輩的腳印，留下一朵朵苿莉的芬芳。

8

隨後，有短暫的陰霾。

邪惡壓倒正義、仇恨壓倒博愛、偏狹壓倒寬容的陰霾。

火燃燒着火，血流淌着血，苦難重疊著苦難。

文學在呻吟，文學在哭泣。

然而文學不會低頭，人性也不會低頭。

椰子樹永遠英挺高歌。

9

華麗的鳳凰在火燄中、在血泊中湼槃新生。金光璀璨的筆尖，六面鮮艷的旗幟，起飛，翱翔。

二十四年過去了，

九國的文學心靈再次在曼谷聚首，

喁喁椰音轟鳴於明拉粼吹氣如蘭的會議廰裡。

鳯凰于飛。

金光璀璨的筆尖，環中國南海的六面旗幟，九面旗幟，十一面旗幟，翩翩飛舞。

亞細安文學天空下，鳳凰的彩翼下，

風舉朵朵紫蓮，吐放無限美好的景光……

【注】(1)泰語：您好，女性專用敬語。

(2)泰文稱中國為「晉」。

（之二）

七律

情敲律韻贈湄南

亞細安文藝營歸來，「詩意」掀動，弗能自已，因成七律十二首，贈與久別重逢之湄南河友。

贈泰國司馬攻兄並賀亞細安文藝營成功

文纛高揚掃俗塵，粼粼蘭影泛湄濱。廿年心血熬章句，千古江山泣鬼神。

劍按南溟成一傑，鴻飛北闕夢三秦。相邀九國風雲手，絕境呼來萬斛春。

【解說詞】司馬攻兄領軍泰華作協二十年，繁榮泰華文學，引領泰華文學「走出湄南河」，居功至偉。於其純文學之旗幟下，泰華名篇，可藏之名山者，比比皆是。此次亞細安文藝營之成功召開，泰華作協主要領導人司馬攻和夢莉，作為東道主，應記首功。司馬攻本人，劍按當世（他有另一筆名「劍曹」行世），亦已名滿天下。司馬攻本姓馬，來自三秦故地，在此帶上一筆。

贈泰國夢莉會長

西湖春盡淚痕深，寂寂孤山鶴影沉。柳暗鶯飛人已杳，雪殘橋斷夢難尋。

潭浮桂魄重三疊，塔砌蟾光第一吟。巾幗於今擎帥幟，湄河蘭芷亦森森。

【解說詞】上世紀八十年代中後期，夢莉以「夢莉體散文」，於湄南河畔，引起哄動，一紙風行。其文細訴西湖畔一段傷逝，悽婉流麗，感人至深。三潭印月之蟾光，最終化作其「在月光下砌小塔」之名篇，獲得冰心散文奬。而今，夢莉已接任泰華作協會長一職，放眼湄河，岸芷汀蘭，鬱鬱青青，可期矣！

贈泰國白翎兄

夢縈半島乍春回，藍色星空一曠才。惜墨藏金留報典，追風啣月薦驊騋。

傷心河瀉巴山雨，枕海濤聽魯迅雷。沈柳不綿俱老去，小橋空自美人來。

【解說詞】白翎兄以《藍色星空下》一篇散文，奪得馬來半島文學冠軍獎，奠定其文壇地位。然而他惜墨如金，為文甚少，擔任文藝版主編，卻如伯樂，善於發現千里馬，乃泰華文壇之大功臣。曾與白翎兄於傷心河畔夜談，共剪巴山燭；亦曾於挽盛海畔夜遊，海濤如雷，至今猶在耳。所惜者，吾二人均已步入暮年，沈園老柳經已綿絮不吹，縱使美人驚鴻一瞥，心中難盪漣漪矣。

贈泰國陳博文兄

蘭畹重逢只賸詩，秋霖瀝瀝濕高枝。風雲叱吒成蒼狗，事世紛紜換雪絲。

椰岸垂綸君尚健，蝸居涉稿我猶癡。杜鵑擎火燃春日，雯弄蟾光共醉卮。

【解說詞】秋雨時節，與博文兄重逢，詩情如畫，風蘭如夢。博文兄乃泰華文壇耆宿，著作等身，名噪海內外。回顧當年，你我亦曾叱吒風雲，所惜世事白雲蒼狗，而今吾等兩鬢如雪矣！吾所羨者，君猶健於文壇；吾所期者，吾孜孜於筆耕而終有所獲。願相約，來年春光如海，共醉杜鵑叢。

贈泰國老羊兄

鳳凰花下鳥間關，千里湄河夕照殷。半世風濤由漫湧，一燈思緒費增刪。

無求大市堪歸老，有女雙橋可秉蕑。放眼南溟誇九國，凌煙閣上裹雲還。

【解說詞】老羊兄有詩讚鳳凰木，文采斐然。觀其大半生，經風濤無數，為文為編輯，著作等身，吾甚敬之重之焉！現已榮休，頤養天年，有女名楊玲者，繼承父業，於雙水橋畔，持蘭筆耕不輟，聲名遠播。亞細安文學營日益壯大，老羊兄亦功不可沒，凌煙閣上，實至名歸！

贈泰國黎毅兄

百丈盤根真似鐵，一生緘默卻如金。七洋浪擁舟帆影，小說功成愛恨吟。

朔漠縱橫曾你我，秋聲蕭肅共深沉。扶欄思逐湄南水，閣島幽幽鳥滿林。

【解說詞】黎毅兄為人沉默寡言，文學信念卻堅定如鐵。早年創辦文學週刊《七洲洋》聚合文學精英，名聲鵲起。其小說造詣極高，曾獲亞細安成就獎。黎毅兄與我均肖馬，前生必曾奔馳於大漠，「所向無空闊」；而今，秋意蕭瑟，各自已嚐盡人生況味。五年前，曾共遊閣島，長嘯天地之間；今年，眺望滔滔湄南河，閣島樹影想必更綠，鳥鳴想必更甜，吾二人卻已倦勤矣。

贈泰國倪長遊兄

遼遙天海總難忘，喜必臨街日月長。半島澆勤纖草碩，環廊編歇熱啡香。

榴槤夢自生春雨，諷刺文多幻錦章。握見文營秋未老，椰風高唱競流觴。

【解說詞】上世紀九十年代初與長遊兄於喜必臨方思若先生公司編匯《新中原報》文藝版，永誌難忘。吾撰寫之專欄《天涯草隨筆》得長遊兄悉心照料，茁壯成長；編餘品嚐阿俊女傭之熱咖啡，縱談天下事，其情其景，歷歷在目。雨季來臨，榴槤飄香，催熟文學夢，長遊兄之諷刺文章遂成泰華一絕。此次文藝營相見，長遊兄依然精神抖擻，蘭亭流觴，浮一大白，真樂事也。

贈泰國曾心兄

騷人扶醉上紅樓，秋雨無聲不肯收。磨轉詩生香陣陣，龍潛掌握碧幽幽。

東南效雅七加一，六句爭鋒曹與劉。他日小亭成勝跡，半瓢椰夢說從頭。

【解說詞】見本文（之三）：《初訪小紅樓記趣》。

贈泰國鄭若瑟兄

齋雨霖零近晚秋，酒傾盛會醉華樓。海西鑽綴衣襟冷，掌上情歸筆墨稠。

不乏陶朱揚藝幟，偏多湄水發蘭舟。何當再酌香江月，百里燈山杯底收。

【解說詞】人生何處不相逢。甫於香港世界微型小說會上見面，又與若瑟兄共飲紅酒於晚秋時節之曼谷明拉粼大酒店。若瑟兄長袖善舞，經營寶石公司成功，「情」字系列之掌上小說亦名聞海內外。有云，湄南河運交華蓋，盛產企業家文人，遂使泰華文壇蓬勃興旺，信焉！吾約若瑟兄，何時重臨香江，看香江世界第一燈海奇觀，共醉一宵。

贈泰國蘇醒兄

母馬市裳初識君，仙風道骨欲騰雲。熱腸猶記薦藍燄，冷眼旁觀作錦文。

浪漫不妨浮大白，經營最會製洋裙。重逢笑指紋魚尾，共醉秋風捲晚雯。

【解說詞】於泰京母馬成衣市場初見蘇醒兄，即為其仙風道骨所動。他為人古道熱腸，推薦藍燄（莫凡）入文壇之情景，猶如昨日。而於社會底層，觀察入微，化做短篇小說，亦可圈可點。蘇醒兄，好酒，好文，精於陶朱之術，真乃湄河一奇人也。

贈泰國林雲峰詞長

不堪人歲兩蹉跎，徒恨相逢鬢雪多。殘句我難全律韻，雄吟君已半山河。

風塵夢緲無小杜，禪院詩新有佛佗。驛館長談銅漏盡，奈何歧路雨滂沱。

【解說詞】雲峰兄與吾同庚，亦已踏入秋收冬藏之季節。檢點來路，吾仍蹣跚於抑揚頓挫之求索，而雲峰兄已名滿中南半島，楹聯詞賦，勒於多處寺廟，山河為之生色。回想過往，倜儻不在；還觀今日，語多禪風。此次訪泰，不巧雲峰兄正欲返新加坡省親，遂促膝長談至深夜。念及明朝又將各行於歧路，能不感慨乎？

贈泰國許為岳詞長

索得濃茶煮膽肝，當年恨不共波瀾。羨君借月留雲手，愧我遮顏覆雪冠。

效句蘇辛吟永夜，振衣匡嶽望長安。從今湖海同帆濟，詩寄秋心月一丸。

【解說詞】與許為岳兄，一見如故，頗有相見恨晚之慨。許兄於商場，借月留雲，手法高超；而吾唯一句「破帽遮顏過鬧市」以應之而已，嘆嘆！如今茶過三巡，詩盟共訂，何當長夜酬唱，共遊名山大川，北望京華？吾將引頸以盼之。

（之三）

散文

初訪小紅樓記趣

湄南河的小詩磨坊，是出了名的。七位湄南河詩人：嶺南人、曾心、今石、博夫、楊玲、苦覓、莫凡（藍燄）加上台灣詩人林煥彰，簡稱「七加一」，是磨坊的主人兼推磨人。小詩，他們指定是六行小詩。

磨坊設在曾心的小紅樓。

亞細安文藝營第二天，下午三點後自由活動，磨坊主人邀請馬來西亞的蘇清強、何乃健、晨露，汶萊的孫德安和緬甸的許均銓參觀小詩磨坊的所在地小紅樓，一同接受邀請的還有許昭華與我。泰國方面參加活動的有磨坊主博夫、楊玲、莫凡（藍燄）、苦覓，還有小雲及她的兩個孩子。當然還有小紅樓的主人曾心。

天下着淅淅瀝的雨。我們分坐三輛車出發，曾心開車載着馬來西亞三人，我們其餘人打的前往。

小紅樓座落在曾心住家的隔鄰，只有二層，用紅磚砌成，是名符其實的「紅樓」，樓下只有一個開放式小廳子，樓上只有一間房間，也是名符其實的「小」。小紅樓外有一個綠意葱蘢的小花園，擺滿曾心精心栽培的盆景，園中有一個小亭，匾上寫着「小詩磨坊」，亭前有小小的錦鯉池。曾心購置這個小庭園的初衷，是不是為了小詩磨坊，我忘記提問，暫時存疑吧。

進到小紅樓樓下，我們立刻被庭園的小巧別致所吸引，特別是通向二樓的露天旋轉樓梯，攀着兩棵樹上去，可以說是一個奇觀。接着曾心親自操刀，把他從皇家田市場買回來的嫩椰子剖開。他手法熟練，手起刀落，三幾下功夫，就揭開小椰盖。我們正各自吸吮清甜的椰水，咀嚼香脆的椰肉，陶醉着，忽然汶萊的孫德安驚呼一聲：「馬來西亞的文友呢？他們不是跟我們一起來的嗎？」大家都楞了起來。我們把他們撂在酒店了嗎？把他們撂在皇家田市場了嗎？大家面面相覷，一時間腦海空白。忽然，曾心啊了一聲：「還在車裡！」他們真的還呆在車裡！從我們進入庭園，對着緣樹而上的旋轉樓梯，發出讚嘆和議論，然後細細品嚐嫩椰子，少說也過了半個鐘头。馬來西亞蘇清強等他們三人怎麼就這樣長時間乖乖地呆在車裡呢？他們說，車子沒有熄火，開始因為天雨，曾心進進出出，忙着給大家分雨傘，後來見到我們進去，沒了動靜，接着又見曾心出來，拿了一柄大刀進去，又沒了動靜。他們不知發生甚麽事，只能耐心等候。這一趣事，引起哄堂大笑，我們隨即把它演繹為許多可笑的羅生門懸疑故事，又笑個人仰馬翻。我個人卻認為，必定是小紅樓的詩磁場太厲害，接近它的人都着了詩魔，混沌起來了。不管怎麼樣，這一插曲一定會成為小詩磨坊的一樁趣事，永遠珍藏在我們心裡。

隨後大家擠在小詩磨坊亭子裡，對着數碼鏡頭，謀殺了不少表情。小亭雖小，擠進來自各國的小詩，還是綽綽有餘的。一肚子都裝着小笑話的博夫這時候說了一個「是東西」還是「不是東西」的笑話，成了當天大家調侃的主旋律，後來苦覓還把「東西」也寫進他的六行小詩了。（真不是東西！）

小池中的錦鯉也因下雨，不時浮上水面，唼喋着我們的笑話和詩情。此時小雲九歲的女兒晶晶，忽然說：「媽媽！好詩！好詩！」

小雲好奇地從小紅樓走出到小亭子，以為誰唸出了一首好詩。原來小晶晶想到小園子裡玩，發現甬道上的石板因為下雨，好濕！

在小亭子裡擠滿了一身詩情後，文友們順着旋轉梯登上小紅樓的二樓雅室。從這兒憑欄鳥瞰小園，更加覺得心境寧靜、美妙。曾心指着隔壁的庭園，表明心中的宏圖大計，意圖把它洽購下來，擴展小詩磨坊的「坊園」。我想，如果完成了這一計劃，庭園大了，也許馬來西亞三位詩人在車上「空等」的時間又得延長一倍了。二樓牆上掛着來自方方面面的墨寶，桌子上放着一本留言簿。曾心下了死命令：每一個人都必須留下詩句，不然不請吃飯！各路英雄，雖然已經沾滿了磨坊的詩情畫意，但是還需要發酵、醞釀、勾兌，正在苦苦思索……那邊廂，小晶晶聽說寫不出詩不給飯吃，急了起來，一個勁地催促她媽媽快點交出詩卷。

交齊了詩，曾心請我們往附近的泰式餐廳用豐盛的晚餐。熱辣辣的泰菜，幽暗的燭光，溫柔如水的泰國歌曲，把我們陶醉了。

回到太平山下，燈下爬格子，在亞細安文藝營的餘韻裡，我想到這次文學活動的支脈──小紅樓之訪，就寫下一首贈與曾心的詩：

贈泰國曾心兄

騷人扶醉上紅樓，秋雨無聲不肯收。磨轉詩生香陣陣，龍潛掌握碧幽幽。

東南效雅七加一，六句爭鋒曹與劉。他日小亭成勝跡，半瓢椰夢說從頭。

我是帶着醉醺醺的詩情登上小紅樓的。小詩磨坊，滿園生香，翠綠的盆栽，如寸縮的蒼龍，潛伏在掌心，這不正是小詩的象徵嗎？環視東南亞，馬來西亞、新加坡已經成立了「七加一」模式的小詩磨坊，其它國家也在醞釀中，意在六行小詩的版圖內，像三國的曹阿暪魏武帝和大耳兒劉皇叔一樣逐鹿爭雄。小紅樓有一天必然成為湄南河畔的文學地標，屆時且聽我以半瓢椰水激起的文學豪情來敘述它的歷史吧。

2010/11/15-29寫於香江崇雲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