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乙談老舍（舒乙在澳門講演紀要）

舒乙談老舍

        老舍一直自稱自己是個文學實踐家，而非文學理論家。他是教師出身，教過小學、中學、大學。他在齊魯大學、山東大學執教六年，曾開過“文學概論”課。他的這一課程的講義原本以為並無保存，後來在東北他的一個學生處被發現，并由北京出版社在80年代出版，名為《文學概論講義》。這本書大受作家們的青睞，因為這是難得的由作家撰寫的文學理論著作。從此書反映出老舍的文學主張。

       老舍認為，文學藝術是獨立的，不是任何其他領域的附屬品。文學之所以具有獨立的價值，就在於文學具有以美與感情為核心要素的藝術價值。對文學來說，“怎們寫”比“寫什麼”重要。“怎麼寫”是製造藝術的氛圍，用藝術的氛圍去感動讀者。對文學家來說，他的風格、組織、結構、語言、人物塑造等變成重要東西。

       接觸了生活，對生活有了感悟，又要有豐富的想像力，這才能產生好的作品。要在“忠實於生活”的基礎上加入豐富的想像力，要有這種轉化才能成為藝術家。《龍鬚溝》中一個小角色狗腿子向瘋大爺道歉那一場戲，瘋大爺對狗腿子說了一句：“你的手也是人手啊！你走吧。”周揚稱讚該劇最大的藝術手筆就在此處，因為這句話表現出驚人的想像力。《茶館》第三幕，撒紙錢一幕，祭奠自己，送走舊時代，其動人之處，靠的也是想像力。

        好的文學家一定是思想家，一定有很多獨到的精深的東西要表達。但是有的作家，除了在課堂講以外，他不講一些屬於思想範疇的東西，對他們來說，文學如何表現思想，這比思想本身更為重要。比如說老舍先生，還有曹禺、冰心、葉聖陶，他們都屬於表面看來沒有強烈思想性的作家，但是他們表現了非常大的思想家的氣質。

        1968年老舍先生幾乎獲得諾貝爾文學獎。那一年瑞典人準備“拯救”中國文人，但當時翻譯成外文的中國作品極少。老舍的作品卻有很多外文文本，甚至居然有瑞典文本，所以經過投票準備授獎給他，但是老舍當年已經逝世，結果這年的文學獎就授給了川端康成。直到1978年以後，老舍先生平反，才由日本老舍研究會會長告知老舍家人，成為一段佳話。

小插曲：舒乙在講演後應邀題字，他揮筆寫下“澳門是個好地方”，這幅字還保留在我這兒。

曾聽說過巴金還是誰差點得諾貝爾的，沒想到實際上是老舍。其實諾貝爾不得也罷，但死的實在是太慘了，令人覺得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