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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對於星空的長期觀測後,一定會發現除了最明顯的日、月之外,夜空中閃亮的眾星之中,有著每日規則行進的恒星(Star),以及不規則運行的行星(Planet)。恒星的彼此相對位置永遠固定,所以我們可以用來當作天空中的一種座標系統。行星/Planet一字的原始字義是「漫遊者」,因為它們會在不同的時間朝著不同方向而運動,而且各個行星都有各自不同的週期。
在世界各地的古文明中,一般都能用肉眼辨視出天空中的五顆行星︰水星、金星、火星、木星、土星。再加上太陽和月亮,就是星空中除恒星之外七個特別的明亮天體。在中國古典的文獻中,就有所謂的「七曜」之稱。
《尚書.堯典》裡有一段「舜」登上天子之位時的描述︰「正月上日,受終于文祖,在旋璣玉衡,以齊七政。」有些學者認為這裡的「七政」,就是指「日月金木水火土」這七曜,所以這段話指舜能夠明察北斗七星(旋璣玉衡)和七曜的運行,代表他掌握了天文曆法的知識,擁有當天子的資格。但中國雖然有七政之稱,但除了用在民間數術方面之外,很少特別把它們開列出來當作討論的主題。
天文曆法中並沒有「七天」的這種自然週期——雖然有學者認為,這是由一個「朔望月」的日數(29天)除以四所得的概數。把「七」用作來作為「記日週期」的,一般認為是源自於兩河流域的「蘇美文明」,後來透過猶太宗教作為媒介,傳入了帝國時期的羅馬文化之中。《舊約聖經》的開篇,就提到上帝花了六天創造世界,並把第七天作為安息日,因此古猶太人一向以七日為週期過著生活。但古希臘與羅馬並沒有這種記日的週期。直到了三世紀末,當基督教信仰已為人所普遍接受之後,「一週七日」才成了平日生活中的習慣。
西羅馬帝國(拉丁語文化圈)對這七天的稱呼法,不像東羅馬的希臘語文化圈以「序數」和「宗教術語」為名,而是取自於天空中的七曜︰週一是「月亮的日子(Dies Lunae)」、週二是「火星的日子(Dies Martis)」、週三是「水星的日子(Dies Mercurii)」、週四是「木星的日子(Dies Iovis)」、週五是「金星的日子(Dies Veneris)」、週六是「土星的日子(Dies Saturni)」、週日則是「太陽的日子(Dies Solis)」或「主的日子(Dies Domini)」。
雖然西歐採用的七日週期是基於一神宗教的需求,但在羅馬人的語言中,「天體名」和「諸神名」卻是一模一樣的。因此在拉丁文的語境中,「火星的日子」一詞,其實是完全等同於「戰神的日子」。
古代羅馬在國家版圖中,從未擴及到「日耳曼」地區。日耳曼指的大概是今天的德國以東、匈牙利以北之地。在西羅馬帝國崩解、各民族興起的同時,日耳曼人也接受了基督教。到了公元四世紀,日耳曼人開始採行七日的記日週期。由於他們原來沒有對於各個行星的專屬稱呼,所以當他們面對拉丁語的星期之名時,便盡可能地把「羅馬神祇名」翻譯成對應的「日耳曼諸神之名」。今日英語的星期之名,是直接來自於古日耳曼人的稱呼。如果我們想要曉得英語中星期之名半數的由來,便必須藉由日耳曼的諸神才能夠瞭解。以下我們分別來看這七個名稱的神話和語言變遷;當中的前四個是日耳曼諸神,後三個則為古希臘或羅馬的神祇。
中古英語 | Tiwes-dei |
古英語 | Tiwes-daeg |
Tiw 是日耳曼神話中的戰神、司法神。Tiw 之名來自於日耳曼「艾瑟神族(Aesir)」的首領「提爾(Tyr)」,學者把該字與希臘的「宙斯(Zeus)」、印度的「提婆(Deva)」、拉丁文的「Deus」和伊朗文的「Div」比較,認為它們都是原始印歐語中的「神」。因此提爾可以看作是日耳曼版本的古神,也是他們最早的至高之神。當各個部族不斷地分裂與融合、語言不斷地繁化與流轉,造成神祇也跟著不斷地增生,直到後來,才有人開始編整諸神之間的譜系,成為該民族的獨特神話。宗教史學家「埃里亞德(M. Eliade)」認為,從提爾所分化而出的別名「沃登/奧丁」取代了至高神的地位,使得在神話中的提爾也遭到轉型,最後成為一位戰神與司法神。
在早期的部族社會之中,「司法權」就等同於非戰爭狀態的「統治權」。但關於提爾司法權的轉移,可以從十三世紀的冰島學者「斯諾里.斯圖魯松(Snorri Sturluson)」,為古吟遊詩人作品所編整的詩集《吉爾菲的誘惑(Gylfaginning)》中,找到了重要的關鍵。在太初時期,日耳曼諸神受到惡狼「芬力爾(Fenrir)」的威脅,彼此關係十分緊張。諸神利用巧言誘騙惡狼玩遊戲,派神族一人把手放在芬力爾的頸部,並發誓不會傷害對方。但諸神中僅有提爾有勇氣挺身而出,將手置於芬力爾的喉頭上,並趁機用看不見的魔繩綁住惡狼。當芬力爾發現自己無法脫身後,立刻咬斷提爾的手。學者杜米夕(G. Dumezil)認為,雖然提爾是為了拯救諸神,但依然違反了自己的誓言,因此這則神話象徵提爾從此被褫奪了統治與司法權。
公元二世紀的羅馬史家「塔西佗(Tacitus)」,他在《日耳曼誌(Germania)》提到當時日耳曼人的三位主神,是羅馬人眼中的墨丘利、馬爾斯和赫克力斯。因此日耳曼人的提爾,就相當於羅馬人的戰神馬爾斯。後來,日耳曼人轉譯星期二之名——「馬爾斯(火星)的日子」時,他們便將這一天稱作「提爾的日子(Tyr's Day)」。在拼字方法上,英文受到法文習慣的影響,使用複合字母 ue 來代表變母音的 y,於是「Tuesday」就成了現代英文代表星期二的標準拼字型態。
中古英語 | Wodnes-dei |
古英語 | Wodnes-daeg |
Wodnes 來自於「沃登(Woden)」的所有格變型。沃登是日耳曼神話中的主神,祂的名字有許多方音上的不同拼法︰Wotan(佛坦)、Woeden(韋登)和 Odin(歐丁);在中文材料中,還常見到的譯名是「奧丁」。從該神祇的字源學研究,學者認為與今日德語的 wut(狂怒)有關,即中古英文裡「忿怒」一字的形容詞 wod。在《沃爾頌英雄傳(Volsung Saga)》中描寫到,「齊格蒙(Siegmund)」是天父沃登的人間英雄後裔,有次他和兒子披上了狼皮,便化身成為喪失人性的凶猛惡狼,即所謂的「狼皮戰士(Ulfhedar)」,齊格蒙甚至還在盛怒中差點咬死自己的兒子。在《英格林加英雄傳(Ynglinga Saga)》中,則提到沃登神的夥伴們「身不披甲,凶猛如狼,口嚼護盾,壯碩如熊。他們殺人不眨眼,刀槍不入」,這就是所謂的「熊皮戰士(Berserkir)」。這兩種只曉得戰鬥的可怕狂戰士,都要透過咒術向沃登祈願,並讓自己處在侵略性的狂怒(wut)狀態中;這是來自於原始德魯伊宗教儀式中的「戰士的出神」體驗。
沃登(狂怒)原本可能只是日耳曼主神提爾作為戰神面相的別名,後來卻獨立而出,成了一位新的神祇。在人們為原始諸神作出整合時,沃登由於祂所代表的智慧、戰鬥與神秘形象,地位不斷提昇,最後便在神話譜系中超越了提爾,成了現代人所熟悉至高無上的眾神之父。
然而身為至高神的沃登,一開始並不是全知全能的。祂為了飲用智慧之泉水而付出了一隻眼睛為代價,所以每當祂化身成老人到人間時,總是戴著一頂大帽子,以帽沿遮住祂瞎掉的一眼。沃登把自己倒吊在「世界之樹(Yggdrasill)」上九個晝夜,「以矛自殘,作為獻給沃登的祭品,我以自己獻祭自己。」由此神秘文字(Runes、如尼文)才自動解開,讓祂擁有無與倫比的巫術力量。
沃登同時也被賦予「死亡之神」的形象。祂用巫術庇護偉大的人類英雄戰士,但也在背後誅殺祂所護佑的子民。英勇的戰士在沙場上陣亡後,會由沃登的多位女兒「瓦爾基利(Valkyries,或譯作女武神)」將他們的靈魂接到「死靈殿(Valhalla)」,以準備世界末日(Ragnarok)的大戰。
比較兩種語言所描繪的同一字,便發現羅馬人把星期三寫成「墨丘利(水星)的日子」,而墨丘利(希臘的「赫米斯」)在神話中卻是商業和旅行的守護神,在多則故事中也扮演四處穿梭傳令的活躍角色。日耳曼人怎麼會把這位墨丘利等同於至高天神沃登呢?或許我們可以參考凱撒的《高盧戰記》︰
神靈之中,他們最崇敬的是墨丘利,他的造像極多,他們尊他為一切技藝的創造者、一切道路和旅程的嚮導人。他們認為他在各種牟利的行業和買賣上,也有極大的法力。除他之外。他們還崇拜阿波羅、戰神馬爾斯、宙斯、明納伐。他們對這些神靈的看法,大約跟別的民族差不多,阿波羅驅除疾疫、明納伐倡導技術和工藝、宙斯掌握天堂的大權、馬斯主持戰爭……(任炳湘中譯,6-16)
由於高盧人(地理位在今日的法國)和日耳曼人原屬於同一支民族,所以學者普遍同意高盧本土宗教,可以大體等同於當時的日耳曼信仰。我們見到在羅馬人的詮釋之中,這位高盧部族最崇敬的神祇,被等同於羅馬人的墨丘利。後來的日耳曼人依著反向的詮釋,把基督教羅馬的星期三譯成了「沃登的日子(Woden's Day)」。從這裡我們也可以看得出來,不同文明圈的許多神話元素,有時候並不能夠相當整齊地作出完全的關係對應。
而在發音流轉上的特殊之處,在於現代英文規定「Wednesday」的第三個字母不發音,所以該字是讀成了「wenz-day」。如果我們曉得它的字源,就能夠理解這個看似毫無作用的「-d-」,在書寫上保留了過去對「沃登」這位神祇的記憶。
中古英語 | Thures-dai |
古英語 | Thurres-daeg |
這位日耳曼神話中最受歡迎的男性神祇,其名有幾種異寫︰「托爾(Thor)、「圖爾(Thur)」或「多納(Donar)」,祂在神話故事中的角色是位「雷神」,以片刻不離身的大榔頭「姆喬爾納(Mjollnir)」作為武器,一揮動便能產生雷電攻擊對手。除了大榔頭之外,托爾還有兩件法寶︰一是增力的腰帶,另一則是鐵手套;若不能同時搭配這兩樣道具,任何人都無法揮動那把巨大的榔頭。祂在開赴戰場時,是駕馭著由兩頭山羊所拉的巨大戰車。
北歐神話的神族與「巨人族」一向處於戰爭狀態。每當神族與巨人族有所紛爭與衝突時,托爾便立刻揮動祂的榔頭,伴隨著驚人的雷電,打破山林巨人和冰霜巨人的頭顱,將他們直接送到了「尼夫海姆(Niflheim,地獄)」去。
公元一世紀的羅馬詩人魯坎(Lucan),他在作品中提到高盧人「……以殘忍的獻祭平息諸神的狂暴,他們野蠻的神殿教人不寒而慄,而塔拉尼斯(Taranis)的祭壇,也不比西徐亞(Scythia)的黛安娜神廟祭壇好到哪兒去。」這裡所出現的神祇名「塔拉尼斯」,其字根是古日耳曼語中的「雷電 *taran」。所以雷神之名「托爾」很明顯地是源於自然界「雷電」的具像化,也是現代英文「thunder」一字的字源。
托爾是艾瑟神族和諸神家園的捍衛者,留著紅色鬍鬚並擁有驚人的食量。祂是詩歌和民謠所歌頌的對象,並留下許多以托爾為主題的的冒險故事。而在這些故事中,托爾都是以勇力著稱,即使祂偶爾遭到咒術生成的幻像愚弄,祂仍以榔頭解決一切。這種不拘於小節的勇性格,正與希臘神話中的英雄「赫克力斯」相當。因此塔西佗便將日耳曼人的托爾,等同於希臘的英雄赫克力斯。托爾在世界末日的大戰中,對上了宇宙巨龍(Jornungan、Asgard-Serpent);雖然祂成功地斬殺了巨龍,卻也中了敵人所噴出的毒液,雙方同歸於盡。
當星期四的名稱——朱彼得(木星)的日子——從羅馬傳入日耳曼後,他們由「宙斯/朱彼得」同樣以雷霆作為戰鬥時的強大武器,因而把這一天稱作「托爾的日子(Thur's Day)」。
中古英語 | Fri-dai |
古英語 | Friege-daeg |
與希臘神話相較之下,日耳曼和北歐神話的氣氛是傾於沈鬱與悲觀的,其宗教哲思上的特色,是認定世界在創造之時即已宣告末日的毀滅。所以他們流傳最廣的神話與傳說,多以陽剛的戰鬥或冒險為主題。前面所提到的提爾、沃登和托爾,其形象皆與戰鬥脫離不了關係;其神話裡關於輕柔與浪漫的愛情元素非常罕見。在北歐諸神當中,地位最高的女神為「芙麗加(Frigga、Frigg、Frija)」,祂是沃登/歐丁的配偶,被稱為「諸神之母」,是一位守護婚姻與家庭關係的女神。
在神話中,芙麗加具有通曉與全知的能力。在詩集《吉爾菲的誘惑》中提到︰「奧丁(沃登)坐在祂高高的寶座上看著整個世界,祂的妻子名叫芙麗加。芙麗加雖不宣明,但祂知曉所有人的命運。」關於芙麗加的神話,大多是作為一位妻子與母親的角色,較少獨立的故事。作為妻子,祂是眾神之父奧丁(沃登)的好夥伴,協助沃登統治人間。作為母親,祂為兒子「巴爾德(Baldr)」而努力奔走︰
巴爾德是位高貴的天神,大家都對祂推崇備至,但巴爾德夢到自己將遭到奇禍而橫死。其母芙麗加為了賜予巴爾德不死之身,於是遍訪世界,要求宇宙萬物立誓絕對不傷害巴爾德;只有「槲寄生」的嫩枝,芙麗加認為它太不起眼,於是便忽略了它。艾瑟神族的一位成員洛奇(Loki),平日便對巴爾德懷有妒意,趁此機會,洛奇慫恿諸神向巴爾德投擲各種東西來取樂。由於母親芙麗加的成功運作,全世界一切物品都已立過誓言,所以眾神無論使用水火刀劍各種武器,都完全無法傷害巴爾德。洛奇摘了槲寄生的嫩枝,交給巴爾德的盲眼兄弟霍德(Hod)來投擲;在洛奇的引導下,槲寄生嫩枝竟刺傷了祂,巴爾德因而倒地身亡。
芙麗加是日耳曼艾瑟神族裡的天后,不過神話中與艾瑟互相對應的,還有作為豐饒與財富象徵的「法納神族(Vanir)」。在法納族中,有一位職司愛情與生產的重要女神「芙蕾亞(Freyja)」。芙蕾亞掌握了法術,祂曾教導奧丁使用「希德魔咒(Seidr)」——這是一種能讓絞死之人開口說話的召魂之術。《吉爾菲的誘惑》中說,芙蕾亞在所有的女神「地位與芙麗加一般高貴」。
因此西方的神話學者,認為從兩位女神的名字發音相近(Frija 和 Freyja)、神話上的功能相關(婚姻家庭與愛情生殖)、甚至連各自的配偶名字也非常相似(Odin 和 Oder),所以「芙麗加」和「芙蕾亞」該是源自於同一位女神的分化異名。
拉丁文的星期五——維娜斯(金星)的日子——傳入日耳曼之後,他們便把這位羅馬的愛神,改以神格功能相同的芙麗加來稱呼,也就是「芙麗加的日子」。後來經過發音與拼字上的簡省與轉換,就成了今日英語中的 Friday。
中古英語 | Sateres-dai |
古英語 | Saeturnes-daeg |
日耳曼人似乎缺少對於「農神」或「土星」的稱呼,因此他們便直接採用拉丁文的「星期六」。羅馬人的星期六是「薩圖恩的日子」,而薩圖恩(Saturn)在羅馬神話中是職司大地豐饒的男性神祇,扮演著農神的角色。德語中的 Samen 為「種子」,可能是這位農神之名的同源字。
羅馬人把薩圖恩等同於希臘神話中的「克洛諾斯(Cronos)」,也就是宙斯之父、提坦族的主神。神話中的第二代神祇統稱為提坦神族(Titan),並居住在帖撒利亞(Thessalia,今日希臘的色撒利)南方的俄特里斯山(Othrys)上。第三代神祇以宙斯為首,以北方的奧林波斯山(Olympus)為根據地,向提坦神發動猛烈的攻擊。經過十年的激烈鬥爭,奧林波斯終於戰勝提坦,成了天界與大地的統治者。然而在希臘神話的描述之中,克洛諾斯與多位提坦神的下場,是被宙斯給丟入塔耳塔羅斯(地獄)之中。因此克洛諾斯在故事之中並任何「農業之神」的象徵。
公元前六世紀,位於台伯河上的羅馬人結束了王政時代,以共和國的國家型態而迅速崛起。經過百年的民族征戰,羅馬人最後消滅了原來的義大利強權「伊特拉斯坎人(Etruscan、Etruria)」。不過羅馬也繼承了過去伊特拉斯坎的高級文化,比如像今天通行世界的這套拉丁字母,即直接來自於伊特拉斯坎字母的寫法和讀音,而不是希臘字母。
兩相比較之下,我們發現古代歷史中羅馬對伊特拉斯坎的鬥爭,與希臘神話中的奧林波斯、提坦神族的抗爭十分相似。印歐民族有將「神話歷史化」的習慣,反之亦然。羅馬人在描述其上古歷史時,無法避免地把歷史與神話互相聯結在一起。因此這段神族的抗爭與統治權移轉故事,正好符合了羅馬共和建立後的歷史發展。他們重新講述這則神話,也就是朱彼得成功地擊敗了薩圖恩,作為現實世界統治權的合法轉移象徵。
薩圖恩原為伊特拉斯坎人信仰的神祇之一,其名字還原之後應作 Satres。當義大利半島上的霸權易主之時,神話裡薩圖恩的地位也跟著被拉了下來。然而羅馬人卻修改了希臘神話的結局,認為在「宙斯/朱彼得」獲勝之後,薩圖恩來到了義大利成為農神,並為該地帶來了「黃金時代」,代表過去伊特拉斯坎統治時代的記憶。後來在羅馬人的習俗中,定每年的十二月十七日為「農神節(Saturnalia)」。
中古英語 | Sunnen-dai |
古英語 | Sunnan-daeg |
日耳曼語彙中的「太陽」,和拉丁語的型式差異不大。後來英語也透過日耳曼語為中介,直接稱星期日這一天為「太陽的日子」。
全世界的古文明中,都可以見到人們對太陽的崇拜。在地中海文化圈裡,流行過的太陽神,在古埃及神話中為「阿吞(Aten)」和「荷魯斯(Horus)」,古希臘則有「赫利歐斯(Helios,提坦神)」、「阿波羅(Apollo,奧林波斯神)」,古羅馬有「法伊頓(Faeton)」。但在羅馬早期帝國的後半時光(公元三世紀),也就是作為「前基督教時代」的最後一位顯赫太陽神,則是來自於帝國東方「帕提亞波斯」的神祇「密特拉(Mithras)」。
流傳文獻中首度提及密特拉宗教的,出現在公元前一世紀普魯塔克(Plutarch)的《希臘羅馬名人傳.龐培》。羅馬將軍龐培受命維持海秩序時,發現西里西亞(Cilicia,位在今日土耳其與敘利亞交界的海岸區)的海盜團裡,普遍舉行崇拜密特拉的宗教儀式。普魯塔克說,「這種宗教還保存到我們這個時代,可以說是從他們那裡接受的最早習俗。」
密特拉神是在神聖的洞窟裡由一塊石頭誕生,象徵祂是出自於大地之母的聖胎。密特拉奉太陽神索爾(Sol)之命,抓了一頭公牛來獻祭。仁慈的密特拉雖然不忍,但祂還是將刀子插入公牛的腹側,從這隻垂死的公牛裡創造出世間的一切植物︰從牠的脊髓生出了小麥,從牠的血液生出了葡萄。在世界即將終結之際,密特拉的獻祭將使信徒獲得永遠的生命。
密特拉宗教是一種「密教」,即入教者必需發誓終生保守儀典的秘密,才能夠得到末日的救贖。密特拉信徒分為七個等級︰烏鴉、新娘、武士、獅子、波斯人、太場密使、長老,分別以水火金木月日土的「七曜」,代表入教者的七種等級。密特拉教在儀式上結合了東方(伊朗)神學的精華,以及希臘羅馬的傳統信仰,成功地融入當時流行的宗教特色︰占星術數、末世論、一神信仰(該宗教只崇拜與太陽神合而為一的密特拉)、並認為人類可藉由神的力量取得末日的救贖。而且它的教規要求信徒必須恪遵紀律、節制和道德,吸引帝國各地人民的皈依。羅馬安東尼王朝的諸帝,包括著名的哲學家皇帝「奧理略」,都是這種崇尚美德宗教的信徒。
密特拉的傳佈範圍相當廣泛,除了希臘和小亞細亞之外,帝國版圖內的各地都發現了密特拉的神殿。該宗教在入會禮之後的饗宴,便是讓參與的信眾們一同食用麵包(象徵獻祭公牛脊髓所化成的小麥)和葡萄酒(象徵公牛血液所化生的葡萄)。密特拉教將十二月廿五日定為太陽神的聖誕之日,某些等級的信徒採用「以水浸禮」與「額前印記」的入會儀式。在公元二到三世紀之間,除了顯密之別外,密特拉信仰的宗教儀典,和基督宗教的同質性是非常高的。
但密特拉教的信眾是篩選過後的菁英階層,而且完全拒絕女性入教。當極力贊助基督教的君士坦丁大帝獨掌帝國大權之後,密特拉教的勢力便開始消退。四世紀末,官方開始加以取締與迫害密特拉教,由於它缺乏書面文獻的流傳,最後竟完全消失在歷史中。今天我們僅能從考古發崛的零散拼圖之中,重新一窺它過去的盛況。
關於這位太陽神密特拉的信仰傳播,有人認為祂曾經被吸納進了眾神諸佛的「大乘佛教」之中,轉音而成了梵文的 Maitreya 或吐火羅文的 Metrak,也就是相當有名的中國佛典中常見的未來佛——「彌勒」或「梅呾利耶」。彌勒一詞在東漢所譯佛經中已經出現,注者解釋它的意義為「慈祥者」。密特拉神與彌勒的同源之說,在此或許也能夠聊備一格。
中古英語 | Monen-dai |
古英語 | Monan-daeg |
無論希臘羅馬或日耳曼的文化中,對「月亮/月神」的崇拜一向都不盛行。雖然在羅馬早期仍在使用太陰曆的古代,人們在每個月的月初有慶祝月亮「重生」的活動,但這一習俗始終未在文化中向上提昇,因此與月神直接相關的神話並不鮮明。日耳曼人對月亮稱呼「*Maenon」,是個典型的印歐文,所以他們便照著拉丁文直接把星期一稱作「月亮的日子」,不再另作轉譯。
在希臘神話之中,「月神」一向都是陰性的形象,所以作為月神的都是女神。希臘的月之女神名為「塞勒涅(Selene)」,羅馬名則為「露娜(Luna)」。公元前八世紀的希臘詩人赫西俄德(Hesiod),著有一部為諸神譜系與源流所匯集整理的作品——《神譜(Theogonia)》。在他的描述中,作為「月亮/月神」的女神,是「明亮的塞勒涅」,祂是眾神的第二代提坦神忒亞和許佩里翁所生的女兒,是自然天體的「人格化」。關於塞勒涅的故事,最有名的即為祂愛上了美少年「恩提米翁(Endymion)」︰
卡呂刻與埃特利俄斯之間生了一個兒子恩提米翁……他是異常地美麗,塞勒涅愛上了他,宙斯允許他選擇他的志願,他選取了永久睡著,不死也不老。(《書藏.第一卷》7-5,阿波羅多洛斯,周作人中譯)
在公元一世紀的阿波羅多洛斯(Apollodoros)的筆下,恩提米翁選擇永遠沈睡似乎與月神塞勒涅沒有必然的關係。後人再詮釋的版本中,通常都把這件故事添枝加葉,談到由於月之女神愛上了恩提米翁,為了保持他的俊美外貌,塞勒涅便讓美少年陷入永遠的沈睡之中。
在現實世界的變遷,也同時反應到天上的諸神地位。當荷馬時代的「阿開亞人(Acaea,特洛伊戰爭時期的希臘人稱呼)」逐漸成為代表希臘人的主體後,天上的提坦神也讓位給第三代的奧林波斯諸神。最後,身為提坦女神的塞勒涅,祂的月亮女神角色,最後也被奧林波斯眾神之一的「阿爾忒密斯(Artemis,羅馬名為黛安娜、Diana)」給取代了。然而印歐民族一向沒有崇拜月亮的習慣,因此阿爾忒密斯並不純然是一位專司月亮的女神;阿爾忒密斯在大部分的故事中,以森林女神、狩獵守護者、和大地豐饒女神為祂的主要象徵。阿爾忒密斯/黛安娜作為月神,似乎只是作為「太陽神阿波羅」孿生兄妹的延伸結果罷了。文化大多都是多方混雜與揉合的。即使我們今日所稱的希臘神話,早在上古時代就已經是各地融合之後的產物。因此閱讀神話時,發現「一神兼多職」或「多神兼一職」是相當常見的現象,愈是古老神話,其世系愈是不可能出現單純與整齊編排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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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3-3-26 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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